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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十年|用生命书写冰的热度 追忆“中国冰壶第一人”魏德广

2018-03-20 13:18 千龙网

【编者按】

2018年8月8日,是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10周年纪念日。10年来,北京2008年奥运会对中国的经济和人民的生产、生活带来的巨大影响仍在继续。从今日开始,“奥运十年”栏目将不定期与您见面,让我们和奥运人一同回望北京奥运的光辉岁月,眺望冬奥,只为宝贵的北京2008奥运精神得以延续。

用生命书写冰的热度  追忆中国冰壶第一人”魏德广

——在中国轮椅冰壶队勇夺我国冬残奥会及中国冰壶的奥运首金之际

文|黄殿琴

初春的北京,气温刚刚有一些回升,就迎来了一场迟来的春雪。飘落的雪花已经没有了寒意,落到地上就变成了雨。这是在告诉人们,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就要来了。忽然,我接到魏德广夫人杨晖的一条短信喜讯“中国轮椅冰壶队以6:5战胜挪威队,勇夺平昌冬残奥会冠军,取得我国冬残奥会及中国冰壶的奥运首金!”杨晖女士已然是中体奥冰壶中心新的接班人了。英年早逝的“中国冰壶第一人”——原中体奥冰壶中心董事长魏德广先生是我的挚友,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该是多么的开心,他就盼着这一天啊。在电视上看到夺冠现场,抱头痛哭的“英雄们”,还有我熟悉的茹霞不都到八宝山送过魏德广的人吗,此刻夺冠最高兴的人一定不是别人而是他——魏德广!中国轮椅冰壶队,是他一直在默默支持着,这是他数年来的心血与汗水,这是他多年的命与运。夺冠之际,向冰壶第一人——魏德广和他的学识、经历、才华致以崇高的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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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魏德广等朋友的合影

 因为热爱,而建立的冰壶事业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每想到德广时,我的脑海里便会立刻浮现出他往日的音容笑貌:他身材高大,笑容可掬,帅气的脸庞上挂着一幅金丝边框的眼睛,一条鲜红的围巾搭在脖子上,每次看到我,都是大老远地就迎过来,亲切地说一句“黄老师,你来啦!”。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早已赋予了他与众不同的特质,所以每个人都会以独特的方式来与他人互动、进而感动别人,有时也能感动自己。而德广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源于内心的热爱,就像他从事的冰壶运动一样。历史、现在和未来,宛如一条河流,有源头、流域、方向,虽千曲百折,却不可断裂。

这个运动起源于14世纪的欧洲,算起来它的历史也已600多年了。起初是在室外,20世纪初,冰壶运动在加拿大兴起。特别是通过加拿大掷冰壶的爱好者的努力,使这项运动的比赛规则和方法更加得到完善,并由室外移入室内,逐渐冰壶运动有了更多的爱好者。但在那时,中国人对冰壶的了解就是天方夜谭,几乎没有人知道。1996年,魏德广去加拿大时,偶然的机会让他在加拿大体验了冰壶运动带给人的舒适和趣味,他觉得这是一项高雅的运动,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这项运动也会在中国发展起来,从此,他便立志要将冰壶运动引进国内。时光远逝,中体奥的空间却未变;魏德广是一个很有情怀、做事很有恒心的大男人,决定做冰壶运动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冰壶事业里了。他坚信中国人一定会喜欢上这项冰上运动,于是,跑遍深圳、上海、广州等地进行实地考察,最后目光锁定(选择)在北京怀柔,建起第一所民营的冰壶场地,成为全国第一个吃冰壶项目螃蟹的人,建成的北京中体奥冰壶运动中心成为全国第一家专业冰壶场馆,也是北京第一家冰壶场馆,并一度成为全亚洲最大、最专业的冰壶场馆。从选址到破土动工,魏德广亲自参与其中,他将自己的积蓄和精力全部投入到这项冰壶事业中。

冰壶场馆建成后,魏德广便为国家专业冰壶运动员提供训练场地,特别是中国轮椅冰壶队,不知倾注了他多少心血。我第一次走近冰壶馆,就被那一幅幅各个国家的国旗,那一张张得奖的照片震撼了,这些照片记录着他曾经的付出。这里是冰壶冠军的摇篮,是中国冰壶扬帆起航的港湾,这里曾培育了中国冰壶的第一代选手和冠军。这里也是魏德广的骄傲。很多人问他,做冰壶的初心是什么,他回答是热爱,近二十年来的坚持,如果没有热爱怎么可能?但是藏于他内心深处的却永远是“艰难”二字。他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又坚强、聪慧的夫人杨晖回忆起那段日子总是万般感慨:虽然他们认为冰壶项目很好,但国内民众对冰壶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凭借自己的力量做这项运动简直就是难上加难。当时国内根本没有一家冰壶场所,经营的艰难没有任何人知道,当我接过这个接力棒也就接过了这个作为“人”难以承受的压力,我们不后悔、不气馁、不彷徨。

2008年,中国成功申办了夏季奥运会,让国人对体育项目有了更多的关注度,也让冰壶运动开始为大众所熟知。2009年,在第24届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上,中国队在女子冰壶决赛中力克加拿大队,首次获得大冬会冠军;接着在世锦赛中再次战胜瑞典队勇夺冠军;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上,首次参赛的中国女子冰壶队凭借完美的开局和第八局偷4分成功,击败都灵冬奥会亚军瑞士队,获得铜牌,创造了历史。中国队在世界大赛中扬眉吐气,媒体迅速跟进广泛宣传,冰壶运动在国内的知名度逐渐提升,这样的时刻,对于魏德广来说意义重大。因为,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在奥运会的影响下,这项运动终于被更多的人了解并接触。中国女子冰壶队、中国轮椅冰壶队等等、,都起步于这个中体奥冰壶运动中心,都和魏德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中国的冰壶运动日新月异的发展起来,而魏德广的中体奥冰壶运动中心也成了冠军的摇篮,但还是没有改变魏德广艰难的局面,内心深处的痛苦隐藏于心底,他知道要想将冰壶事业做起来,并能做出点成绩,没有日积月累的沉淀是不可能的,也正是这些痛苦让他近二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在萌动中发展,在发展中成熟,他坚信总有一天能够实现他藏于内心深处的梦想。早晨的露珠之所以闪光,是有了太阳的缘故;生命坚韧的光波来自体内岁月的积累,成功的基因就在体内。

 因为理想,而陨落的冰之花朵

 当下的生活是存在的场域,理想源于现实而超越现实,它指引着人生的奋斗目标,提高了人生的精神境界。魏德广正是靠着对冰壶事业的理想,激励着他去努力实现目标。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也要完成他的冰壶事业。我问他的妻子现在的当家人杨晖,你们用命坚持着坚守着,太过艰难的最大艰难是什么?她说,资金。德广一直是靠着理想而扛,除了他自己没谁能知道,他常年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们夫妇二人全力投入到冰壶事业中,凭的就是一种对理想的追求,但又不得不面临现实。在中体奥,有几十名员工要开支,为国家运动员提供训练场地所收的费用相当有限,并不足以覆盖他的成本。2007年,中体奥冰壶运动中心向社会正式开放,也为德广减少了些许资金压力,但他内心是希望通过这个场馆让更多的民众参与进来,走近冰壶,让冰壶这个冰上运动带给大众自然、舒适、快乐。

但是艰难一直陪伴他。这些年,魏德广一直在全力推广冰壶,但国人对冰壶的认知度并没有预期那么好,他常年奔波,劳心劳神,也是为了提高大众对冰壶的知名度。年复一年的经营中,总是面临着严重的资金短缺问题,除了推广冰壶这项运动让更多的人了解,就是和开发商谈项目的合作,他有时是多么希望投资商们能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能够让这项目顺利的发展啊。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开发商,他们看完了场地后,都想搞房地产开发,没有真心对冰壶事业有兴趣的,于是德广便拒绝了他们,他说:“国家并不缺搞房地产的人。而且这和我的理想不符。人这辈子不用干很多事,只要把一件事干好,干踏实就行了。”魏德广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对家人和朋友都特别好。那时的德广,面临着两难境地:一面是自己的理想,一面是来自资金、宣传、大众认知等经营运转方面的现实,常令他彻夜难眠,不忍心让家人担忧,便开始用抽烟的方式排解压力,一颗接一颗地抽,靠着这些烟来支撑着,他对家人对朋友对员工永远都是那么好,如此大的压力下,他见到谁都是乐呵呵地笑着和大家交流。尤其是对他的母亲,极为地孝敬。哥哥在加拿大定居,姐姐又经常在国外,他便将母亲接到自己身边住,再大的压力,再怎么辗转反侧,第二天早晨他必定回到他母亲的房间里问早安,陪老人家聊一会儿再离开,他对家人及朋友的情谊都化在了看似特别不经意的小事情中了,这令我非常敬佩和感动。岁月这么匆匆地走,青春这么匆匆地走。正好衣冠,沏好香茶,给撒手尘寰的魏德广跪叩。

魏德广走的太突然了,杨晖回忆说:在他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德广彻夜难眠的时间越来越多,就造成了他不规律的生活习惯。其实,德广本身也是一名医生,他曾经在河南医学院学医,毕业后还干过一段时间的医生,他常常告诉身边的朋友,提醒别人注意休息,不用担心他。他总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可能由于身体发胖的原因,他心脏不是特别好,但是都是一些惯常的毛病,平时吃一些药就行。

2016年12月26日晚上,他召集了员工要开一个临时会议,因为第二天有一场冰壶比赛。就在人都到齐时,他拿着茶壶要倒水,突然感觉心脏不舒服,便立刻叫人给他拿药,后来他自己觉得情况有点严重,便招呼员工叫救护车,没想到,这一次却要了他的命。家人不惜一切代价,连手术都是他曾经的同学主刀的,但也没能留住他的命。他年轻的生命没能跨进新的一年,永远地定格在了52岁。一想到这些场景,我的内心就特别难受。我知道他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一摊子十分辛苦,但我万万没想到小小的冰壶竟然要了他的命!不光我没想到,其他所有人包括德广自己恐怕也没有想到。52岁的年轻生命就这样陨落了!

因为丈夫,而屹立的妻子

德广走后,妻子杨晖接手了冰壶事业,很多人觉得太难了,都劝她放弃,但她仍然坚持继续做下去,她说:“这是德广的事业和梦想,我要继续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听她讲述这些,心疼的同时我更加相信,如果可以再次选择,她还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德广选择的任何事业。她是如此的肯定与坚定,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一个妻子。她说:不接管不知道,当真的着手一个人开始管理时,才体会到经营这份事业到底有多难,这种艰难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她彻底明白了或者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前很多事情,德广都不想让她知道,怕她担心,但谁来替他承受?听到这番话,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以前和魏德广见面时,他总是把积极阳光的一面呈现给我,可我却不知道他内心承受着极致的苦闷,他用他短暂的一生,把冰壶事业从无到有地做了起来,并为国家专业运动员们提供了训练场地,谁又能知道他背后的艰难!此时,我突然想起我在安贞医院的太平间里看到的他那张摘掉眼镜的祥和的脸,想到了前几天还乐呵呵发微信的魏德广,转眼就阴阳两隔了。在告别仪式上,那一排排坐着轮椅,成群结队地为他做最后送别的轮椅运动员们、那些亲朋好友们集体为他送行的场面,就不知不觉的流泪。

我清楚地记得,2014年魏德广参加了北京电视台“客观察室”节目时,作为特约嘉宾的他笑着向观众朋友们介绍了冰壶,并探讨了“冰壶产业的生存状态”。在节目的最后,他面对镜头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希望2022年北京冬奥会上,我们的冰壶能够夺冠,为国争光”。虽然距离北京冬奥会还有两年时间,但这次平昌冬残奥会上中国轮椅冰壶队夺得冠军,已经证明了我国冰壶运动员的实力,这也为2022年冰壶项目在我国开办的冬奥会再次夺得冠军奠定了基础和信息,也可以告慰魏德广的在天之灵了。春天是开始,历史却不是结束。

我们常说,要一把尺子量到底。在现实生活中,应当说尺子是最公平的,但拿在不同人的手里,去度量不同的人,就会出现不同的结果。惯性,使我们的尺子变得富有弹性,却无法丈量出爱的深远;魏德广对冰壶事业的这份爱,让我由衷地敬佩,而他却在拼搏的年纪不幸陨落,让我在内心时刻对生命的意义进行着叩问。薄情让我们的尺子扭曲,冷了多少善良的心;冷漠让我们的尺子訇然寸断,留下无尽的遗憾;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我们用它来衡量别人,更要时常度量自己。只要坚持从我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苛责自我,宽厚待人,星星之火,势必燎原,人间终会洒满阳光,洒满爱。魏德广对冰壶事业的情怀已经超越了名誉和金钱,我们不能忘记这位中国冰壶第一人,这位用生命书写冰的热度的追梦人!魏德广你是好样的,我们永远缅怀你这位真正的大英雄!

一叶能知秋,一花更能知春,春天来了!青草、碎花、树丛,鹅黄的叶芽一片连着一片,晕染似的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散发出流金岁月般的温情,择日我邀请上杨晖和她们青春活泼的儿子铭晨,坐在阳光里,坐在青青的草地上,坐在明艳的树叶旁边,静静地告诉她们的德广——我们大家的魏德广这个冠军的嘉许,在世时我们美能做到,现在我们又拥抱了一个春天,我们懂得了更多更深,让我们一起看青草生长,看鲜花盛开,看春天完全醒来,看内心沉醉。送给魏德广的妻子杨晖一首诗吧。

我守着这片冰壶的暖光

(魏德广)

一座欧式的金碧辉煌的宫殿

向我们敞开朝东的大门

你的微笑——是我信念的向导

你的心跳——是我神秘的招引

而我!一直都会不愿意走出来

像你一样不怕迷失在又曲又深的回廊

我守着这片冰壶的暖光

让它轻抚我潮润的孤独的眼睛

迈着往前再往前的不会游弋的脚步

把我俩的心事写满绿茸茸的新草坪

你愿还回到中体奥的蓝天下来吗回来吧

像最初的柔风那样 !自由的呼吸 心如此透明

(作者黄殿琴 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制片人)

责任编辑:张博(QF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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