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追讨回10多万元的“买房钱”，家在龙川县城老隆镇的邹群英已奔波一年多。自从她和一群和她一样的受害者，以“讨钱”名义强行住到收她钱的黄立新家一周后，她们已明白，从黄立新手中拿回钱已毫无指望。
2014年2月至2015年6月期间，河源市龙川县一伙人以帮忙申请廉租房为幌子，在该县各乡镇招摇撞骗，称只要上交3.5万元至6万元左右即可“购得”一套两居室或三居室廉租房，如到兑现时限交不出房则全额退还。
短短一年多时间，受骗的有400多人，据估算受骗金额高达上千万元。该诈骗案东窗事发一年多，绝大多数受骗者依然没有追回被骗钱款。
天上“馅饼”变“铁饼”
2014年6月底，邹群英同事的干女儿魏某找上门，说她的一个熟人有关系弄到廉租房名额，只要交点“介绍费”就可以帮邹群英弄到一套。很多有房子的人都通过这种关系弄到廉租房了，二房一厅要4万元，三房一厅要5.8万元，“如果搞不到，一分不少全额退钱”。
邹群英立即将此“好事”告诉她住在农村的哥哥，然后她哥哥又将“好事”告诉了其亲家。“两家人一直在农村，如果在县城有房，就和我一样是城里人了。”邹群英说自己当时是这样想的。
10多天后，邹群英的哥哥及其亲家两家人借到足够的钱，邹群英带他们到魏某家里，魏某再将他们引荐给自称能搞到廉租房名额的黄立新。黄立新收钱后，写了两张收据给他们，并告知交房时间在2015年3月至6月左右。
到了2015年3月后，邹群英经常打电话给魏某和黄立新问交房时间，对方总是回复“还要等等”。到了6月，邹群英发现两人都不接电话，甚至关机。
2015年6月，龙川县廉租房申请名单公示，交钱购房者无一在榜。2015年7月，龙川县公安局通报：成功破获一起以介绍购买廉租房为幌子的团伙诈骗案，抓获犯罪嫌疑人4名，追缴赃款240万元。之后，首犯被龙川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4年6个月，另外3名被取保候审，已被移送龙川县人民检察院提起诉讼。
两家共10万多元打了水漂，至今仍一分未追讨回。被骗钱的亲戚对邹群英多有怨言，并将追逃钱款的责任归给了她。
与邹群英一样，铁场镇50来岁的曾国光，经他介绍的9户人家拿不回钱，并将责任抛给了他。据称他的上线收了30多户的钱，本来好好做着生意，长期外出躲债。
同样，铁场镇货车司机戴燕锋介绍7户亲戚，铁场镇手机店主邹伟星介绍10户亲戚，回龙镇骆田小学校长骆汉华介绍3户等等，案发后他们的“上线”均因涉及户数过多而无法退款，也均跑路外出躲债，无法联系。而留在家中的他们却被亲戚逼得焦头烂额，各自只能拿着各自的收据，期望能以某种方式追回被骗钱款。
古怪而疯狂的“链条”
龙川县铁场镇离县城老隆镇40公里，近一年多来，众多受骗群众多次到镇上的铁场中学，找英语老师黄建华和语文老师钟远芳讨要被骗的钱。黄建华有15年教龄，钟远芳有20年教龄，两人均在此校教书超过10年。
据龙川县公安局于2015年7月对该案的通报得知，刘明洲、李谷英、黄建华、钟远芳等人以介绍购买经济保障房的方式实施诈骗，共骗取400多名受害者购买。其中，仅黄建华一人就骗到360多名，获利300多万元，钟远芳作为黄建华的“下线”骗到130多名，获利50多万元。
近日，黄建华向记者表示，整个诈骗案由刘明洲发起，刘明洲骗了李谷英，李谷英又骗了他，他自己受骗后又骗了别人，如同传销一样一层一层地扩大行骗范围，“上线”利用亲朋好友发展“下线”，“下线”再利用亲朋好友发展“下线”，层层通过“抽钱”获利，只要这诈骗链条的最顶端一断线，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导致最终受害者的钱很难追回。
黄建华说，2014年3月，他的远亲李谷英说，她的儿子有个铁哥们叫刘明洲，其叔叔是龙川县民政局局长刘通洲，交一定费用可以申请到廉租房的名额。“正好我正在为办理母亲低保的事发愁，李谷英就托刘明洲帮忙，结果很快就办好了。”黄建华说，自此他就相信了刘明洲“具有很大关系和能量”，便开始告诉亲戚可以花钱买廉租房名额。“反正刘明洲和李谷英保证过，弄不到廉租房名额就全额退款，也不会损失什么。”黄建华说。
到了2014年4月底，黄建华已为10余名亲戚购买廉租房名额，其中包括他的四个亲姐妹、亲姨妈等，另外他也以母亲的名义为自己购买了名额。李谷英交代黄建华，二房一厅的价钱一般为1.5万至1.7万元，三房一厅为2.8万至3万元。黄建华将钱交给李谷英，李谷英从中截留一定比例的中间费用后交给刘明洲，而刘明洲则负责通过他的关系搞到廉租房名额。
黄建华在帮自己亲戚购买名额后，从2014年5月开始，便开始将此事私下透露给一些关系密切的同事和朋友。最后，他的同事钟远芳老师发展出130多名“下线”，他已认识10多年的朋友黄立新发展出40多户。他因家里安装太阳能热水器而认识2年多的热水器店老板吴以周发展出30多户，还有一些知晓此事后主动找上门来要求作“下线”的人。
“我也提取中间费用，李谷英告诉我提取的多少由我自己把握。”黄建华说，他每个名额按李谷英定下的标准交钱，而他下面的中间人则按黄建华的标准给他上交钱，“抽头”多少也由中间人各自掌握。记者从近百份受害者手中保留的收据统计，基本每名受害者交出的钱从3.5万到6万元不等，此案400多名受害者的涉案金额可能高达近2000万元。
“简直荒唐！”龙川县解决住房困难办公室（简称“县解困办”）主任黄国强说，2014年6月左右，他们已听到一些关于“购买”廉租房名额的传闻，当时专门通过报纸和电视等形式进行了防诈骗宣传。“廉租房的相关事务归县解困办负责，不归民政局负责。”黄国强说，他们的相关宣传似乎对偏远乡镇农民起的作用不大，就连他们部门同事的一些亲友也“购买”了廉租房名额，不少人也咨询过他们，但是只有一个人因为相信他们，而在案发前及时找“上线”要回了全款，“在案发一年多后，还有2个新的受骗者过来咨询。”
原来他是这样的“叔叔”
该案因刘明洲而起，刘明洲何许人也？据被骗群众反映，他们基本没有人在案发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黄建华回过头想想后说，他们才见过几次面，他其实不知道刘明洲的底线。
而刘明洲到底有没有个叔叔是龙川县民政局局长？民政局办公室相关负责人表示，刘明洲与局长刘通洲是同村人，两人并没有亲戚关系，只不过由于两人同姓和辈分的关系，刘明洲叫刘通州“叔叔”。“刘明洲不过就是地方上的小混混和骗子。”该负责人说，民政局不负责廉租房相关事宜，可惜骗子仍然能通过“民政局长能搞到廉租房名额”的说法骗过很多人。
记者赶往龙川县公安局，经该局确认，刘明洲确为该诈骗案首犯，其共获得600多万元赃款，骗取的钱已被挥霍一空。刘明洲于2015年9月15日被移送起诉至龙川县人民检察院，已被龙川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4年6个月。
刘明洲受到了法律制裁。可是一年多后，这张已破的谎言大网依然挂住他曾网住的400多名受害者。
龙川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该局于2015年7月10日依法将李谷英、黄建华、钟远芳等人提请龙川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龙川县人民检察院对李谷英、黄建华、钟远芳作出不批准逮捕。2015年7月18日，龙川县公安局依法对李谷英、黄建华、钟远芳三人作出取保候审决定，并对他们进行继续侦查后，于2016年7月18日移送龙川县检察院提起诉讼，现该案已全部移送起诉至龙川县检察院。
对于受骗群众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能否追回被骗款。目前只有少部分人追回了“上线”曾提取的几千元“抽头”费用，大部分人没有收到一分钱的退款。
对此，龙川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表示，该局已召开协调会，讨论已追回的部分赃款如何退还给受骗群众，具体有关事宜还在进行中，现在只追回200多万赃款，此案剩余的钱很难再追回。被骗群众有的被骗得多，有的被骗得少，钱如何分配也是一个很头痛的问题。●南方日报记者 宋超 发自河源龙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