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藏家就归还肉身佛提三条件 暗示进行打包交易

2015-12-09 09:40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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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荷兰藏家就归还肉身佛提三条件

这是3月3日在匈牙利自然科学博物馆拍摄的专家研究僧人肉身宝像的资料照片。新华社发

章公祖师正面像。

章公祖师X光片。

被盗之前的章公祖师。

备受关注的章公祖师肉身像跨国司法追索相关取证工作已基本完成,福建省大田县阳春村村民代表委托的律师团表示,计划近期前往荷兰开展工作。在跨国起诉即将开启之际,荷兰藏家近日通过电话和邮件向记者介绍了他提出的三个归还条件。

藏家说:“第一,我要求将佛像归还给一座佛教大寺,而不是村里的小庙。第二,我想做些与佛像无关的研究,希望中国方面配合。中方表示同意,但是一直没有兑现。第三,我要求得到一笔合理补偿,他们不同意。我又把佛像放入一组藏品,如果有人将整组藏品买下给中国,佛像的单价就无从知晓。他们也不打算这么做。”

藏家:将佛像归还给厦门南普陀寺

中方:南普陀寺无意供奉章公祖师

荷兰藏家希望将佛像归还给厦门市南普陀寺。中方数月前已告知藏家,厦门南普陀寺已开具证明,称其自开山以来从未供奉过任何肉身像,现今也无意供奉章公祖师像。

关于藏家前去中国开展石刻研究的要求,中方已答复:“将在双方达成章公祖师像返还实际意向的前提下妥善安排。”

荷兰二战劫掠艺术品归还委员会副主席、阿姆斯特丹大学艺术与法律教授范德弗利女士告诉记者,艺术品回归案例中,如果艺术品非常珍贵、状态脆弱,的确曾有归还方要求原属国选择满足保护和展示条件的博物馆,原属国也有义务为保护和展示珍贵艺术品创造充分条件,但章公祖师像显然不是单纯的艺术品,而是文化物品和宗教物品。

她说:“对于作为文化和宗教物品的佛像而言,接收寺庙是大是小,是新是旧,全都无关紧要,因为唯一能够评判佛像是否得到妥善对待和应有保护的人是佛像的信仰者和使用者。”

范德弗利教授认为,中国村民首先要证明这尊佛像属于他们的村子,然后证明,时至今日,佛像所代表的文化和信仰依然是活生生的,佛像依然是村里文化生活和宗教信仰至关重要的部分。

藏家:希望获得补偿促成返还

中方:被盗文物都应无条件返还

关于“合理补偿”,范德弗利教授认为,如果藏家能够证明当年是合法获取,中国方面给予藏家一定补偿以促成返还,“这样做合情理,虽然并不必要”;如果中方能够证明,只要藏家当年做足尽职调查,就一定会知道佛像是被盗文物,那就是另一回事。

藏家说过当年是花4万荷兰盾将佛像买到手(1欧元约合2.2荷兰盾,2002年欧元流通以后,荷兰盾退出历史舞台)。他还说过,曾有人出1000万欧元购买佛像,他也没有出手。

11月底,藏家向多家媒体宣布:“且不论当年购买价格及后续投入(修复、安装、文档修订、大量案头和实地调研),这尊佛像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罕见、堪称‘无价’的历史珍品。为此,我当然期待得到实实在在的‘补偿’。”

知情人士向记者证实,中方的一贯立场是,对荷兰藏家愿意将章公祖师像归还给中国表示赞赏,也为其下了很大工夫对佛像进行研究表示钦佩。中方真诚希望,荷兰藏家能以真正的良好意愿和合理条件,尽快与中方达成归还协议,让章公祖师像回到其应该属于的地方和人民。

中方同时强调,章公祖师像属于被盗文物,证据确凿,无论后来经过怎样的转手交易,都不能改变被盗窃、走私的事实。根据相关国际公约、中荷两国法律以及国际上流失文物返还的惯例,被盗文物都应该无条件返还,而不能以购买方式解决。中方从未授权任何人跟荷兰藏家洽商文物买卖事项,反对将章公祖师像返还与其他不相干的事情混为一谈。

藏家:暗示进行打包交易

中方:起诉时限将至所留时日不多

藏家告诉记者,两年前,一些欧洲收藏家已将手中的中国文物艺术品汇成一组,并委托中间人处理,他最近把章公祖师像也放在其中。他说:“我9月份跟中国政府的人说的是,如果佛像作为整组藏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被一起买下,那佛像的实际售价肯定低于很多人提议向我购买时开出的2000万至3000万美元。”

范德弗利教授认为,藏家打包交易的想法“荒唐可笑”。她说:“他想怎么组合都可以,但是以为中国人会买下整组收藏,还以此作为条件,那就荒唐可笑了。”

中方律师团负责人刘洋律师曾是“追索圆明园海外流失文物诉讼律师志愿团”的首席律师。他表示,起诉的最后时限将至,所留时日不多。

刘洋表示,此次文物追索,中国政府第一时间承担了追索工作。起初的工作卓有成效,但后来荷兰藏家突然变卦。我们认为,适当的给点压力,恐怕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因此,我们启动司法程序,更有一些华侨在欧洲、在荷兰进行持续抗议。尽管藏家目前还在装聋作哑,不吭不理,但当他接到法庭的传票以后,就不可能再保持沉默。

据介绍,阳春村村民在发现章公祖师肉身像失踪后,于1995年12月16日到当地派出所报警。按照中国法律,民事诉讼时效为20年,这和荷兰的民事诉讼时效一样:依据荷兰法律,若公开、持续、非暴力地“占有”一个类似于文物的物品超过20年,则占有者获得该物品的所有权;按照持有者的声明,他于1996年获得“肉身坐佛”,2016年就20年期满。

这意味着今年12月16日为中方提起诉讼的截止日期。

对话

村民:寻找“章公祖师”这根弦一直紧绷

在阳春村当地,村民有供奉章公祖师的传统。章公幼年来到该村,皈依佛门后好善乐施,在当地百姓中德高望重,于北宋年间圆寂,村民在其不腐真身的基础上镀成金佛。村民们回忆,该佛像于1995年农历十月被盗,随后一直下落不明,直至匈牙利博物馆佛像展品的出现。记者采访了当地的村民林文青。

记者:章公祖师在村民们心目中是怎样的地位?

林文青:他从小就在我们阳春村生活,当时我们村民得了一场瘟疫。章公采草药来医治我们,使我们林氏的祖先生命得以延续,他在我们心目中是德高望重的。他坐化以后,肉身不腐,我们给他塑成金身,建了庙宇。章公祖师是出家人,法号是“普照”,庙宇以章公祖师的法号命名,叫普照堂。章公祖师世世代代供奉在我们的普照堂里面。

我今年39岁,章公祖师像丢失的时候我是19岁。为什么我们对章公祖师的感情这么深呢?我们都是听章公祖师的故事长大的。

记者:信奉祖师是你们当地的文化?

林文青:我们信仰祖师文化,这是我们闽南的特色。基本每个村庄都有各自的祖师,一般用名贵的木头雕刻而成。有的(佛像里面)有舍利,像章公祖师是全身舍利。我们也供奉陈公祖师,陈公祖师佛像里有骨灰。

记者:这些年来你们为了找回佛像做过哪些努力?

林文青:我们一直不间断地寻找。刚丢失的那两年我们是派村民出去大面积寻找,各个寺庙、关口,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了。苦寻没结果后,我们根据村民的回忆塑造了章公的副身,现在没有那么大规模地寻找了,但我们平时到哪个地方去,都会带着意识去看看有没有章公祖师像。我们寻找章公祖师像这根弦都是绷得紧紧的,已经植入了整个阳春村人的心里面。

记者:听说你是今年3月份在广西看到肉身坐佛在国外展出的消息的。

林文青:当时刚好过完年去探亲。睡觉前习惯看看新闻,一看到肉身坐佛被展出的消息马上就回来了。章公祖师像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微笑。你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他,他都是对你笑的。

我们对收藏家始终抱有感恩态度。不管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得到的,至少他没有毁坏,而且发现什么破损的地方还请文物专家进行修复。我们希望他能友好地归还给我们。

记者:如果能成功索回佛像,你们打算怎么保护它?

林文青:我们会寻找相关部门指导我们怎么做。我们现在是修缮普照堂,以后装上一些监控设备,加强安保。从国家角度来讲,佛像是文物,从我们村民角度来讲他是我们祖师,这个祖师像失而复得,我们会倍加珍惜、看好它。

探访

“章公祖师像不属阳春村” 荷兰藏家有何证据?

持有肉身像的荷兰藏家近日接受记者采访时继续坚称,他有充分证据,“可以科学地证明自己持有的肉身像绝对不是来自(福建)阳春村”。

然而,中国文物部门早已表示,章公祖师像属于福建省大田县阳春村被盗文物,有关证据相互印证、环环相扣、清晰确凿。

荷兰藏家到底有什么证据?专家对他所说的证据又是怎么看的?

不曾出示的证明文件

荷兰藏家委托人今年3月23日在首份声明中说,上一个持有人于1994年冬至1995年初在香港获得这尊佛像,1995年中将佛像运到阿姆斯特丹,他本人于1996年中将其收藏。照此说法,佛像在香港现身的时间、抵达荷兰的时间均早于福建省三明市大田县吴山乡阳春村村民发现佛像被盗的时间——1995年农历十月廿四日、公历1995年12月15日。藏家据此认为,他手中的佛像并非来自阳春村。

声明未附有任何相关证明文件。记者要求藏家委托人出示证明文件,未获答复。

荷兰《新鹿特丹商报》今年3月26日刊登采访藏家的报道。藏家说,他有证据表明自己早在1995年中就在荷兰见到了这尊佛像。

记者再次要求藏家委托人出示证据,依然未获答复。《新鹿特丹商报》记者告诉新华社记者,藏家也没有向他出示证据。

5月20日,藏家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他不否认阳春村有可能真的丢了一尊佛像,但他手中的佛像不是阳春村那一尊。

藏家言谈中不再以“1995年中就在荷兰见到佛像”之说为时间证据,而是以他对佛像状态、阳春村寺庙及佛教信仰的个人看法为推理依据。

他说:“我可以白纸黑字证明我的佛像与阳春村无关。比如,电视上的寺庙(阳春村普照堂)是全新的,是最近才用木头建的。再说,如果真有人偷佛像,他怎么会脱掉佛像的衣服?佛像穿衣服,这本身就很滑稽,因为佛像身上满是装饰,这些装饰都有象征意义和宗教价值,真正的佛教寺庙不会把这些装饰掩盖在衣服里面。”

藏家同时说:“佛像肯定来自中国、来自福建。我愿意归还给中国,但不还给阳春村。”他告诉记者,中国政府已与他联络,磋商正在进行,有可能“一两周内”就会以“最聪明的方式”让佛像回到中国。

有关磋商内容,藏家说暂不便公开。记者要求见藏家、见佛像,藏家未同意。

11月中旬,阳春村村民决定委托律师进行司法诉讼追索。记者通过电话和邮件联络,藏家继续坚称他手中的佛像与阳春村无关。

他说:“新闻报道说,村民指证佛像左手虎口处有个钻眼,头部略有松动。我手放在心口作证,佛像左手根本没有钻眼,头部也没有丝毫松动。这两点就足以证明佛像不是阳春村的。不信的话,你可以看我的扫描结果,甚至可以自己做扫描。”

藏家还提及,章公祖师姓章,阳春村村民姓林;阳春村地方志、族谱在章公像塑成后数百年才出现;这些都是让他无法相信佛像来自阳春村的理由。

记者再次要求见藏家、见佛像,藏家说他工作很忙,佛像也不在荷兰。

藏家证据有多“科学”?

记者从中方知情人士处获悉,针对藏家所持“阳春村没有真正的佛教信仰,因此不可能是佛像所有者”的观点,中方数月前就已向藏家说明,福建闽南地区的祖师信仰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佛教信仰,它融合了佛教、道教、民间巫术、民间风俗,有着自己独特的仪轨和习俗,包括戴冠穿衣和“游神”仪式等。

为佐证闽南地区祖师信仰仪轨和习俗,中方给荷兰藏家出示了相邻地区村民拍摄的其他祖师穿戴衣冠“游神”活动的照片。

鉴于藏家因阳春村普照堂看似新建而质疑其真实性,中方已告知藏家,普照堂历经多次重修,恰恰反映了村民对章公祖师像的景仰和珍视。阳春村村民最近一次修缮普照堂时,保留了原建筑基址上的四只明代晚期覆盆形柱础,这些柱础至今仍支撑着房屋梁柱。中方给藏家出示了柱础图片。中方强调,今天的普照堂并不是“新的寺庙”,而是已延续千年的建筑遗存和村民的精神寄托。

中方还给荷兰藏家出示了阳春村地方志、族谱,1989年佛像在阳春村普照堂的照片,阳春村普照堂保存的条幅、幔帐照片。佛像在匈牙利自然科学博物馆展出时,华侨曾拍下肉身像坐下蒲团的照片。中方告知荷兰藏家,比对这些文献、照片就会发现,阳春村方志和族谱、普照堂条幅幔帐上的文字与蒲团上的文字相互印证、环环相扣,说明了章公祖师像被供奉的时代及与林氏祖先的关系,充分证明了章公祖师与阳春村的不解之缘。

而且,福建省文物专家详尽认真查访后确认,除阳春村外,再无一处同时存有“章公六全祖师”、“普照堂”信息的地点。因此,章公祖师像原属地非阳春村莫属。

在事件明朗以后的半年多时间里,也没有任何一个阳春村以外的机构或个人对章公祖师像的原属地表达过丝毫质疑和声索要求。

针对藏家格外关注的佛像颈部裂缝、左手钻洞痕迹,中方已告诉藏家,这些说法系个别村民的回忆表述,在已有大量确凿、关键证据的情况下,不应纠缠于此。

范德弗利女士认为,佛像被盗时间与藏家所称获得时间有出入,双方关于佛像特征的表述有不同,这些争议可能形成关键证据,但藏家对佛教信仰和仪式的个人看法与证据无关。

范德弗利教授曾在阿姆斯特丹上诉法院任职代理法官十多年。她告诉记者,如果中国律师在荷兰法庭提起诉讼,法官会调取、审查、认定双方证据,不排除调取佛像作为呈堂证物的可能;如有必要,法官还会邀请专家协助审查采信。(本报综合报道)新华社发

责任编辑:刘洪昌(QF0001)